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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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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暫時沒大礙,等她醒過來,派人去國公府通知我一聲吧,我就不待在這裏了。”薛彥背起藥箱就準備走,聲音還是十分低沈。

三個丫鬟對視了一眼,最後還是決定知夏去送他,免得知冬嘴快胡說八道把這事兒說露餡了。那縣主這罪也白受了。

知夏跟在他喉頭,沒走幾步,視線就停留在他的掌心上,那裏殷紅一片,顯然是血跡又滲了出來。

“薛先生,你的手——”

薛彥低頭看了一下,微微擺了擺手,從自己的衣袖裏摸出一塊錦帕包住就算完事兒了。

知夏也不好再說什麽,跟在他身後沈默地走著。

這次是知夏見到薛彥最低氣壓的一次,他背後的藥箱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遮蓋住了,她覺得男人的後背都像是要被壓垮了一般,異常蕭瑟。

知夏回來的時候,夏姣姣已經坐在床頭開始喝粥了,她手裏捧半個棗泥饅頭嚼著,吃得津津有味,顯然是餓了。

“知夏,你來得剛好,我想吃紅棗桂圓粥。這白粥吃了沒胃口,今兒一大早就演了這一出大戲,可算是把我累死了。”夏姣姣沖她揮手。

知夏點頭,她本來想提一句,後來又覺得沒必要,縣主心裏都應該有數。

屋子裏一片嘻嘻哈哈忙碌的場景,只要看到的人都像是被感染了那種熱烈的氛圍一樣,也跟著笑起來。

不過此刻院門外卻站著一個背藥箱的男人,他的面色陰晴不定,看不出喜怒。眸光微閃,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掌,掌心上裹住的那條錦帕依然還是被血浸染了,得趕緊回去找些草藥止血了。

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,可惜只能看到房門上掛著的珠簾,裏屋那些笑鬧的小姑娘究竟此刻是何種光景,他卻是一眼都瞧不見的。

薛彥回府的時候,誰都沒有告訴,靜悄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。連丫鬟都沒叫,只讓小廝給他找來幾服藥碾碎了敷在手掌上。

應該是方才流血過多,整個手掌都放著蒼白,而且他在給自己敷藥的時候,動作不穩,甚至手臂都在打顫。

不知道是因為得知真相而生氣的,還是之前那種恐慌感又再次冒出來了。

他明白自己對於一個黃花大閨女用終結生命來威脅他,是怎樣的一種恐懼感,讓他日夜難安,能避則避。但是直到今日夏姣姣再次用三尺白綾吊在他面前,他才清楚地知曉了,自己對於那種恐懼根本無法承受。

一個大夫面對需要他拯救的病人時,第一個想法不是治病救人,而是逃離。還逃得那樣狼狽,恨不得多生兩條腿,又是摔倒又是割破了手。之前在夏姣姣和幾個丫鬟面前塑造的高大形象,恐怕就在今兒崩潰了吧。

薛彥苦笑了兩聲,不由得擡起雙手捂住臉,心情覆雜。

手掌上些許的血腥混雜著中藥味兒傳來,讓他紛亂的心稍微安定了些。

薛山回來用晚膳的時候,才發現一家人圍坐在一起,唯獨缺了薛彥一人,不由擰眉。

“老幺做什麽了?吃個飯還要三催四請嗎?”

自從薛國公府的權利交到了現在的薛國公手裏,薛家就一改之前權力爭鬥的混亂場景,那些失敗的叔伯們都分家出去了。老國公去世,薛國公常年在邊疆征戰,薛山作為嫡長子穩穩地把持著府中的權利。

他幼時就待在爭權奪利的薛國公府,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,自知唯有一家人聯合在一起,才能讓薛國公府更好。所以他定下的第一條家規就是,沒有特殊情況,只要在府裏的人晚膳都要一起用。

這麽多年下來,飯桌上雖然偶爾有拌嘴的情況,但實際效果不錯。

薛國公夫人正在吃蒸蛋,舀了一勺子塞進嘴裏,沖著他眨了眨眼睛,“他之前不是一直不開心嗎?今兒去了夏侯府給縣主診脈,也沒有開心起來。回府的時候都沒來給我請安,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,趕緊給他找個媳婦兒收收心。”

“二兒媳,你這蒸蛋下回多做一碗,每日這小半碗不夠我吃的啊。”她看著三兩口已經見底的碗,臉上露出極其不開心的表情。

薛二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,滿臉都是無辜的表情,“母親,雞蛋一天不能多吃的,您一個人吃了兩個。蒸蛋其他人都沒吃呢!而且您之前不是跟我說,要學學望京貴婦都是如何行事的,人家一天只吃半個雞蛋。”

薛國公夫人默默地將最後一口蒸蛋吞了,把空碗往旁邊一推。撅著一張嘴,顯然十分不滿,不過只敢小聲地抱怨兩句:“怎麽吃個雞蛋還不讓吃飽?如果說不出旁人還以為我們府裏窮得揭不開鍋了。”

薛二夫人心裏雖不高興,臉上卻還是一片笑意,她伸出腳猛地提了一下坐在身邊的薛二爺。結果那個男人擡頭沖著她扯著嘴角笑了笑,又繼續低頭吃飯,顯然不準備解圍。

“娘啊,我聽說吃鳥蛋不怕難消化,正好二爺養的那幾只鳥兒啊,都已經下蛋了。不如您讓人把蛋找來——”薛二夫人也不生氣,相反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鮮妍,她拿捏著腔調,好像撒嬌一般。

薛國公夫人雙眼冒光,不等她說完,一旁薛二爺這飯就吃不下去了,頓覺索然無味,立刻出聲制止:“哎哎哎,聽誰說的,老幺是大夫,待會子等他來問一問。這無論雞蛋還是鳥蛋一天吃太多總歸不好,娘,您要是想吃讓廚子給你做,夫人她和三弟妹最近忙著盤賬,恐怕不能天天給你做了。”

薛國公夫人擰眉,到底沒說話。

薛二夫人瞥了薛二爺一眼,就見他再次討好地沖自己笑笑,甚至還偷偷地躲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背,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。

“行了,你們吃吧,我去看看他。”薛山放下碗筷,轉身就走了。

薛國公夫人立刻就把薛彥那碗沒動筷子的蒸蛋端了過來,那勺子就舀著吃起來,沒人說她一句。並不是長這麽大都沒吃過蒸蛋,而是這蒸蛋是二兒媳親手做的,一人就分得這一小碗,天知道為什麽二兒媳出自高門大戶,這做菜的手藝比廚子還好。

“老二媳婦兒,你以後要是要開酒樓了,告訴我一聲,我給你出些銀錢一起合辦。”

對於薛國公夫人主動示好,薛二夫人選擇性失聰。薛國公夫人並不小氣,但是她基本上沒有閑錢,全部都買了亂七八糟的東西,唱戲的雲袖庫房裏對了千八百條,等下回看見個顏色花紋一樣,就長度稍微有出入,她還要買。

薛山走進院子的時候,薛彥正對著自己的手掌出神。

他的手上包紮著手帕,已經不再流血了,只不過面色依然不好看。

薛山眉頭緊皺,不知道他在出什麽神,連腳步聲都沒有聽見。

“篤篤篤——”木桌子被敲響,薛彥下意識地擡頭,就見薛山一臉漠然地站在面前,眼神盯著他的手,眼神裏透著不悅。

“大哥。”

薛山坐在了他的對面,仔細打量了一下他,見他周身沒有別的傷口了,才稍微放下心來,有些不確定地問道:“這是怎麽傷的?縣主終於忍受不了你這種惡劣的性子,用刀狠狠地捅了你一下洩憤?”

薛彥苦笑,摸了摸自己受傷的掌心,雖然隔著帕子,但是被觸碰的時候,那種又麻又痛的感覺,還是一陣陣襲來,讓他湧起一陣怪異感。

“比這還嚴重,她在我心口上插了一刀。”

薛山眨了眨眼睛,似乎有些不相信,替自己倒了一杯茶,慢慢地輕抿著。

“怎麽插的?偷偷懷了你的孩子?”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,像是兒時用一塊糖逗弄薛彥一般。

薛彥對於他這個問話真是哭笑不得,外頭人都以為他的長兄一本正經冷情靠得住,實際上薛山私下裏有時候真的不能入眼。比如現在,他竟然張口就來這句話,絲毫不顧及這樣的話會給一個未定親的姑娘帶來怎樣的困擾,當然也就只是他們兄弟倆的時候說這種話。

“我敢讓她懷嗎?你不會打斷我的狗腿?”薛彥憋了半天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。

“她如果聽到這句話,還會再給你一刀的。”

薛彥翻白眼,沈默了片刻才道:“我到夏侯府的時候,看見她在上吊。”

“噗,咳咳——”薛山嘴裏的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,難以置信地看著他。

“你後來有沒有重找了一根白綾,在她旁邊的房梁上陪她一起吊著?你倆正好湊一對,化成蝴蝶翩翩飛。”

薛山仔細打量了他的神情,見他不喜不悲,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。

薛彥搖頭,臉上還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:“她是騙我的,她在責怪我對她總是兇神惡煞的。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得知了我在蘇州的具體情況,然後就偽裝了上吊的樣子。我當時被她嚇得一度停止了心跳,但是後來得知真相後,我是又惱火又無奈。”

薛山沏茶的動作停了一下,他是真的沒想到夏姣姣還有這種本事兒,一上來就是最狠的。幸好薛彥今兒安全回來了,否則半路上想不開一擊斃命,那他這個大哥可就成了幫兇了。

“這小姑娘太狠,不是一般人能治得了的。我還是那句話,你趕緊幫她治治得了,及早抽身。今上當年不容玉榮長公主,如果縣主一直要報仇雪恨的話,只怕今上也容不下她。”薛山翻轉著手中的青釉茶盞,語氣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。

薛山心裏忽然有幾分不好的預感,他當時向今上推舉老幺的時機不對,應該等著給縣主治病的大夫有了確定人選之後,再把他推出來。

夏姣姣其實就是個燙手山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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